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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釉色都没上均匀的瓷碗、一个大概出自孩童之手的蒲编兔子……都被虞凝霜小心地放了进去。
这箱子中,一侧金昭玉粹,一侧鸡零狗碎,分明如泾渭。
正是这样的分明,让严铄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希望自己的礼物被放在哪一侧。
只要能被那双眼睛含笑注视过,被那双手真正温柔而珍重的摩挲过……
就算要和那些黯淡的、干枯的、杂乱的俗物为伍,好像也未尝不可。
而不是被整装妥帖,随时准备还回来。
严铄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贪心之人。
但是现在,他发现他不仅希望自己的礼物能被虞凝霜真正接受,还希望它能堂堂正正现于众目。
念及此,他便稳着声线,坚持道,“是你说的,做戏做全套。外人还好,若是母亲问起我是否送你开业贺礼,你当如何回答?”
虞凝霜被自己掷出的回旋镖扎到,一时无法反驳,不想多和严铄多一分交流的心思就这么被他冠冕堂皇地掐灭。
“铺中正堂可有柜架?我也送你一份贺礼,你摆在明面。”
“啊?”虞凝霜大为惊奇,“这就不用了罢?”
还得摆出去啊?
亏她今日还很完美地把这一茬糊弄过去了,与客人说了夫君送的是他们夫妻自珍之物……
虞凝霜在心中碎碎念,严铄却已将事情敲定,转身去了书房。
虞凝霜看一眼他的背影,深感奇怪。
说话的人是她自己,收礼的人是她自己。
但不知怎么,她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被迫收礼,她还是头一遭。
算了,他要送就送好了。
虞凝霜忽然也有些好奇,严铄会送什么。
————
翌日清晨,虞凝霜看望完楚雁君,正赶上蔡厨娘来严府。
虞凝霜便去和她说了会儿话,又看了她为楚雁君准备的下个月的食单。
因为楚雁君的饮食需被严格把控,所以蔡厨娘便每月将食单提前备好。
虞凝霜见那食单上所列诸项,分则各为精品,合则搭配得宜,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不禁连声夸赞。
只是因上面菜肴品类非常多,她难免不解发问。
“母亲用得完这些菜肴吗?”
楚雁君本就吃得少,且蔡厨娘一个月大概也就来七、八回,可那单子上竟有大几十样,实在是太多了。
蔡厨娘听了只是苦笑。
“最后也做不了几道,都要叫黄郎中划了。娘子心系大娘子,盼她胃口好,您这关自然好过;黄郎中嘛,嗨,方方面面看得却严些,他那关自然不好过。”
示好和示弱都点到为止,蔡厨娘不再深说。楚大娘子多好的人呢,又和她有同乡之谊,她是真的尽心竭力了,从没想要偷工躲懒。
只是在楚大娘子的事情上,很多时候想使力气,有人都不让她使。
蔡厨娘暗自摇头,只能点着那单子上一列字叹。
“今日去市集,就我常去那家禽物行啊,有一批三年的老鸭出笼,多难得呢。若是能给大娘子炖个四物鸭汤喝该多好。只可惜这些食补的,哎呀尤其带药材的,黄郎中必然不允。”
“鸭子三年成药,确实难得。”
虞凝霜悠悠扬起唇角,“劳烦蔡厨娘还是买一只来,我做给夫君喝,总行了罢?”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时候让那老帮菜歇菜了。
而虞凝霜入府月余,与婆母小叔互换真心,更与仆从们相处融洽,得了他们一致的信任和偏爱。
时机已然成熟。
那黄鼠狼管得实在太多。
虞凝霜可不想再看他在这府中八面威风,上下蹦跶了。
————
打点完毕府中诸事,虞凝霜和谷晓星拿着昨天新做的酥油出了门,往冷饮铺而去。
冷饮铺所在的吉庆坊,以及与之相邻的六林坊,都与市集相接,热闹得很。
是以这一路走来,烤胡饼、羊汤、鱼杂面、水煎包子……或浓辛、或醇香,各式各样的味道通通往虞凝霜鼻子里钻,就算已吃过丰盛的朝食,此时都难免嘴馋。
又途径一青伞小摊,见小贩正在卖莲子羹。
其实,如这样支一大青伞,摆小木凳,才是此时售卖饮子的常见操作,虞凝霜不由得停住脚步观察。
那应是新煨的莲子羹,仍装在砂罐里,细细冒着热气。舀一勺出来,晶润的汤汁挂在勺上,包在莲子上。
那一颗颗圆胖的莲子并非雪白,而是带着一点天然的米白,看起来格外温润。
虽说没什么其他装点,但是这原汁原味应该不错。
虞凝霜就给谷晓星买了一碗。
她按着诚惶诚恐的小丫头肩膀,安置她坐下,又悄声与她解释。
“咱们是开饮子铺的,自然得尝尝别家怎么做的,取众家之所长嘛。你且好好品尝,慢慢吃,大概一刻钟后再去铺子,到时告诉我感想如何。”
既然是娘子给自己布置的课业,谷晓星的惶然就少了几分,对这种从未接受过的善意也多了几分坦然。
而且她明白,就如昨日一样,虞凝霜要先独自在铺中准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