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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正在打理蔷薇篱墙的侍女看见他,惊得连花壶都掉了。
“陛下竟然允许他进入寝宫?!”侍女一把抓过同伴,骇得连声线都忘记压低,“什么情况?!圣子在上,他可是个alpha!!”
狼骑带着他走到篱墙边缘,灰色的庭院大门扫描过骑士盔甲,徐徐朝两边打开。
大门内也是植满蔷薇的庭院,不过跟外侧相比,这个庭院静谧得多。
枝头上的蔷薇也在野蛮生长,肆无忌惮地怒放。
带路的狼骑走到一半,停住脚步,示意海德里希继续往前。
于是男人迈步往更深处去,穿过层层叠叠的花墙,来到庭院正中央。
庭院中的长椅上,一对少年少女正凑着头写写画画。
戴着阿西莫夫项圈的黑发少年,率先吸吸鼻子,发出短促的尖叫:
“啊啊啊啊alpha!!”
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海德里希立在那个懵然的少女身后。尽管竭力抑制,当他开口时,声线还是不由自主地嘶哑起来:
“伊娃。”
长椅上的画具和书本掉了一地。
在一声难以置信的啜泣后,他家族中最小的幼妹、他的责任,全银河系最后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一头扑进他怀中。
“天啊——!哥哥,真的是你!陛下没有骗我,真的是你!”
海德里希下颌绷紧,也不作声,只用力抱紧嚎啕哭泣的妹妹。
他们彼此相拥太久,连本就接近日暮的天色都暗了。
直到海德里希偶然抬头。
才发现庭院侧上方的书房窗口,尼禄原来一直托着腮坐在窗边,默默地看着他们。
光线太暗。他没来得及辨认尼禄眼中的情绪。
抬头的动作,却先一步被对方发现。
于是,他只能看见尼禄唇角一抿。
“啪”地关上了窗。
……
等伊娃哭声渐止, 海德里希才扶着她的肩,低声询问她的近况。
在听见伊娃反复向自己重申,在被带回王都的这段日子里, 皇帝并未像外界传言中那样强迫与欺辱她, 反倒指定最优秀的医官治疗她、甚至连她的日常起居自由都未过多限制时。
——男人紧紧扣住她肩膀的手,骤然一松。
某种奇妙的如释重负感, 混杂着“我就知道”的念头, 一刹那涌入他的心中。
但很快,海德里希攥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你跟我来。”
他在蔷薇庭院里七拐八绕,谨慎地选择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确认过这里同时远离寝宫和狼骑,他才垂下蓝眸,轻声告诉伊娃:“伊娃, 如果你想要离开王都, 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我会为你物色一个安全而隐蔽的星系居住, 定期给你的账户汇入信用点。你不必再担惊受怕,也无需考虑更多东西。只要好好安顿下来, 开始你的新生活就好。”
伊娃显然吃了一惊。
她眼眶还是通红的, 脸上却显出思索和一丝迟疑。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你、你也离开王都么?”
她含混道。
“既然你今天刚刚接受授衔, 那肯定跟陛下发过誓——我的意思是,陛下或许需要你……不不,我想说的是, 你还在军校读书的时候,不是也一直将成为高级军官、守卫帝国作为理想吗?”
“你希望我离开么?”海德里希打断她, “只要你希望我离开, 我就会跟你一起走。”
“唉, 你别把问题丢给我……”
伊娃抱怨的声音慢慢变低。有那么一刻钟, 兄妹俩陷入尴尬的沉默中,彼此错开目光,都盯着枝头上的蔷薇一阵猛看。
最后,海德里希敛眸,把最致命的问题摆在两人中间。
“伊娃。”他说,“我们要再一次侍奉卡厄西斯家族么?”
伊娃的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卡厄西斯家族和海德里希家族之间,存在一道血淋淋的鸿沟,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当年他们的父亲,近乎虔诚地追随卡拉古先帝,将效忠皇帝当做自己一生的信仰,一如今日殿上发誓追随尼禄的老臣。
然而先帝逐渐变得暴戾昏庸,鲁珀特这才有机会上位摄政,权倾朝野,最终让海德里希家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伊娃艰难地:“如果要清算旧账,鲁珀特才是那个直接导致海德里希家族破灭的刽子手。”
海德里希:“是的。”
伊娃:“而尼禄陛下归位之日,他杀光了鲁珀特家族所有成员,又将叛党吊在太阳宫门口示众……”
海德里希:“是的。”
伊娃又努力想了想,继续磕磕巴巴道:“尼禄陛下虽然是卡拉古疯帝的亲生血脉……但那件事发生时,他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幼童……而且我觉得,他跟疯帝很不一样,他……”
她看着海德里希那双藏着无数浓烈情绪的蓝眸,发现再也说不下去了。
海德里希作为家族长子,背负的担子比她更加沉重。家族被贬后引发的一系列悲剧,不管是收殓父亲遗体,还是目睹母亲被星盗杀害,都是当年海德里希一人经历过的。
即便当年是鲁珀特主谋,将他们全家都送进了地狱,但卡拉古先帝的确不可能在这桩血案中摘得干干净净。
他是点头和漠视的那个人。也是最终背叛了老海德里希的誓死忠诚,让他们的父亲绝望自戕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