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 / 2)
余嘉鸿打了领巾,塞进衬衫领口。
见领巾没有整理平整,叶应澜看不下去,走过去帮他整理,手指触及他的肌肤,温热的触感,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又稳住了心神,继续给他整理服帖。
“呦,这是什么个打法?怪好看的。”一个声音传来。
小姑太太扭着腰走进来,叶应澜退后一步,让小姑太太看她大侄子。
小姑太太后边儿还跟着大太太,大太太后边儿还有老太太和大姑太太,她们后面还有一串儿妹妹们。
怎么都来了?
小姑太太装出一副真心实意是来看衣服的表情,仔仔细细打量着余嘉鸿脖子里的领巾,转头跟大太太说:“我们嘉鸿到底是去美国那么多年。我只知道男人穿洋服,领结和领带,没想到这个丝巾也很好看。”
“小姑姑,这不是丝巾,这是阿斯科特领巾,用来搭配晨礼服,不过也没那么完全严格。内领巾的搭配,适合出席正式场合。”余嘉鸿跟小姑解释。
唐经理拿了一根领巾递给小姑太太说:“刘太太,这个真丝领巾,提花缎很有筋骨,如果会搭配的话,穿着就会像姑爷一样特别绅士。”
大姑太太扶着老太太:“妈,咱们嘉鸿这个样貌固然没话说,关键是这个风度,南洋的年轻人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
“大姑,南洋多大?你又见过几个男子,就能这么说了?”外人在场,大太太生怕被人笑话。
唐经理在边上笑着说:“李太太说得也大差不差,我在鸿安的时装面料楼面从售货员做起,至今已有十五六年了,看多了来来往往的客人。有咱们姑爷的样貌的,在咱们姑爷这个年纪,可没他这般的气度。”
有人替她说话大姑太太整个人都精神了:“大嫂,鸿安时装的经理都这么说了,嘉鸿就是风度翩翩,淡然温雅。”
小姑太太拉了拉叶应澜的胳膊:“应澜,教教我,怎么打这个领巾的?”
还真叫她教啊?
余嘉鸿解开领巾说:“小姑,我教你。”
“大哥好傻,小姑想让应澜姐姐给你打领巾,你居然不要?”余嘉莉在后面说。
大太太转头瞪女儿:“没规矩。”
余嘉莉低头不敢说话了。
余嘉鸿一步一步演示给的小姑太太看,最后一步:“塞进领子里就行了,显得随性一些,没有领带那么规整,也可以不塞领子里,不过那样的话,衬衫用翼领比较合适。”
小姑太太跟着他学:“你不能慢一点?”
大姑太太说:“这种打法,我看着都热,咱们星洲这个天气领带都嫌热,不要说这种领巾了。你就别学这种了,你学了妹夫也不会戴的。”
“就是,洋鬼子真的是麻烦,穿个衬衫打个领带还有这么多讲究,算了算了,我不学了。”小姑太太决定放弃。
唐经理在边上说:“刘太太,您想想咱们华人的衣服,还有华人来了这里之后演变出来的衣服,不也是各种讲究都有吗?要是嫌麻烦,领结和领带就足够了。姑爷是懂洋人的习俗,才这么搭配的。”
余嘉鸿把领巾扯了下来,他脱下西装,衬衫敞开了两颗扣子,他这般随性,让叶应澜都不好意思多看两眼。
他走到小姑太太身边:“小姑姑,你和应澜一起帮我选选长衫和马褂的面料。”
“你不是说要让你媳妇选吗?怎么又来找我了?”小姑太太搭架子。
叶应澜到小姑太太另外一边:“我在家一直跟爷爷奶奶一起,不知道如今男子时兴的衣衫是什么样式和颜色,小姑姑应该时常给小姑父挑衣衫吧?帮我一起选选?”
侄儿媳妇都这么说了,小姑太太说:“好啊!”
“都回去了,歇一歇,吃晚饭了。”老太太把姑娘们赶走,跟余嘉鸿说,“你也去陪你姑父和表哥表弟。”
“应澜,我先出去了。”余嘉鸿说。
“去吧!”
大姑太太扶着老太太往外,老太太回头脸上带着笑容看了一眼叶应澜。
大太太也说要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留下叶应澜和小姑太太在一起挑面料。
原本只是初相见,没有话题自然没办法多聊,现在说说衣服样式,听小姑抱怨两句小姑父的喜好,两人关系一下子就近了。
挑了衣料,送走了唐经理,小姑太太挽着叶应澜往老太太那里去。
书里这个小姑太太也是重要配角,小姑父在组织筹赈的时候被暗杀,杀小姑父本是日本人给余家的警告,余家人不仅不听,余嘉鹏还接任了小姑父的位子继续筹赈,而且刚刚失去丈夫的小姑姑擦干眼泪,参加中国妇女慰劳会,组织华人妇女为国内赶制救伤袋的活动。
越是回味那本小说,叶应澜越是觉得,如果跳出自己是书里人来看,这本小说真的很不错,尤其是里面的主要女性角色包括自己,都有各种问题,但是每一个都那么鲜活,都值得尊敬。
叶应澜见婆婆和二太太并肩进来。
婆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二太太消了气,一家子和和气气在一起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叶应澜回到东楼,听小梅说,余嘉鸿让人来传话,表哥表弟拉着他打牌,要晚些回来。
叶应澜洗了个澡,出来问小梅:“那些衣服,要熨烫和裤脚挽边,你弄好没?”
今天拿来地衣服里一套西装没有熨烫过,成衣里的西裤,裤长是需要根据身高裁剪修改,然后挽边。
“没呢!我原本要去找芳姐帮我一起弄的,后来大太太找到芳姐让芳姐给宴席上添个菜,芳姐找我过去一起做了汤圆。”
“我说桌上怎么有宁波汤圆,还以为他们有厨子会这道点心呢!鲜肉汤圆倒是有芳姐的味道,但是地瓜馅我还没吃过,所以没往那儿想。”叶应澜说,“就那么几条裤子,我跟你一起弄了。”
“嗯。”小梅从橱里拿出电熨斗,再拿出熨板,“那不是芳姐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吗?厨房里糯米粉很多,肉是现成的,让人帮忙剁肉馅很方便,甜汤圆咱们家是芝麻馅、豆沙馅还有红枣的。这些一下子可没那么容易做,芳姐就想地瓜一蒸压成泥拌上糖和猪油也能行。”
“地瓜馅还挺好吃的。”叶应澜和小梅一起,到隔壁衣帽间。
小梅把衣架上的衣服拿下来说:“这是乡下没钱的吃法,地瓜本身带甜味,糖耗费得少,而且地里长得也多,不值钱。”
两人抱了衣服回房间,把衣服放沙发上。
叶应澜拿出针线盒:“我来挽裤脚,你熨烫。”
“好。”小梅把电熨斗插在插座上先预热。
叶应澜把余嘉鸿的长裤摊在床上,量了尺寸,他个头高,裤脚不用裁掉了,直接挽边就好了。
她又去卫生间端了一盆水走出来,拿起那件没熨烫的西装,放在熨架上:“小姐,刚刚大太太还赏了钱给我和芳姐,跟我们俩说,以后您在家吃饭,保证饭桌上有一道您爱吃的菜。大太太和姑爷对您真是好得没话说。”
叶应澜停了穿针线的手,抬头看她。
小梅绞了一把湿毛巾,覆盖在西装上:“不过二太太那里的人以为我听不懂他们的话,就在我们面前说,说大太太会做人,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要拍我们家老太爷老太太的马屁,所以就把您给宠到天上去。还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做新媳妇的,也未免太好做了。”
叶应澜八岁回南洋,小梅是她爷爷奶奶在本地找的女佣,只是十来岁就进了他们家,所以也学会了一口地道的宁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