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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焉没反应过来她在同自己说话,半晌才答:“嗯,挺甜的。”
“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她看向蓝焉。
“我知道。”蓝焉讷讷地,“在寺里。”
“你跟倪诤……”祁珊儿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你们是不是不止老朋友的关系?”
像是很害怕听到回答似的,不等蓝焉作出反应,她又快速接了句:“我都看到了,他给你递车厘子的时候,你低头就着他的手吃掉。我没见他喂过谁东西。”
他那也不是喂我,蓝焉心说。只是我脸皮够厚,不用手接偏要用嘴接罢了。
一方面有些不愿意和祁珊儿聊倪诤,一方面又有些高兴她看出自己和倪诤关系不一般。蓝焉想了想,道:“我还没追到他。”
“追他?”祁珊儿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追不到他的。”
不是说从没见过他喂谁东西吗?蓝焉想,我就能做到。凭什么笃定我不行?
“追他的人我还见得少吗?”祁珊儿自顾自地说,“他哪个不是爱答不理、唯恐避之不及?还说什么不会爱人,装得自己有多清高,其实就是个骗子,先是把你的心给骗走,还要编造一个接一个的谎言,让你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得到他的爱,好像这样心里就会好受点似的。”
“蠢死了。”她始终低着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一早就知道他心里其实有别人,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永远在自欺欺人。”
“你也喜欢他?”她终于抬起头,“你放弃吧,就算他心里那人是个男的,你也不可能追上他的。除了那个人,他的爱是不会给任何人的。”
蓝焉隐隐约约从她的话里猜出什么,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但哪有这么轻易放弃?我知道。”祁珊儿又自嘲般笑了笑,“我不还上赶着犯贱吗?可喜欢一个人就是贱吗?喜欢一个人就是错吗?”
“不是……”蓝焉摇头,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不是。”
无所顾忌和顾虑重重
“你当然不是了。”祁珊儿像再也忍不了一样,腾地站起来,“你当然不是了!”
这动静不小,客厅里其他人霎时都将目光汇聚于他们二人身上。蓝焉有些局促地抬头看看她,又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盯着果盘。祁珊儿也站在原地愣了愣,被扔下游戏机赶来第一线看热闹的叶子揽住肩膀:“怎么啦怎么啦?好好的怎么还吵起来了。”
“没吵。”她呼了口气,复又坐下,声音小下去几分,“不好意思啊,没控制住情绪。”
脸虽没朝着蓝焉,话却显然是对着他说的。蓝焉颇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去,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惹出事端,便也顺着她的台阶下了:“没关系。”
叶子一头雾水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再三确认“真的没事”后才满腔狐疑地走开。两人之间沉默几秒,祁珊儿伸手在五花八门的零食里挑了几颗奶糖递给他。蓝焉没吭声,稍稍直了直身子,把糖接过来攥在手心。
“去年也有个男生追他,就特别喜欢吃这种奶糖。”祁珊儿剥开一颗丢进嘴里,语调平静,“挺可爱的一个小男生,有点中二,说自己爱糖如命,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糖。大家都嫌他幼稚,没想到追起人来比我还主动,信誓旦旦跟大家说倪诤肯定喜欢男的,把人堵得生了好几回气。我那时候还挺庆幸,庆幸自己没像他那样穷追不舍,不然也早被彻底回绝了。倪诤就是那样的人,要是你把话挑明了,把事情摊开说了,他就绝对不留一点余地给你。”
“你呢,”她看向蓝焉,“你怎么追他的。”
蓝焉将糖纸揉得很皱,抿抿嘴说:“我?我只会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他怎么可能吃那一套。”祁珊儿笑得有些勉强,“他跟你生过气吗?”
“我倒是想让他对我生气。”蓝焉摇头,“他不赶我,总由着我这样那样,可也不给我明确的回应,我不明白。”
这话和炫耀又有什么分别,祁珊儿想。她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要接受心里那个逐渐清晰的事实,终于问出口:“你和他在一起过,是不是?”
最早有人猜测倪诤的性取向时,她没放在心上。哪怕是那年生日聚会上听到心上人酒后无意暴露的心里话,也没想过倪诤口里的那个人会是个男人。此后每年生日,总寻得机会将人灌醉,却再没套出更多话来,常以为结局确如自己所想,倪诤心里藏着的人再也没可能出现,可没料命运无常,总有一天安稳现状会泡沫一般被粉碎。
今天等电梯的时候,她远远瞧见他们走过来,蓝焉紧紧牵着倪诤的手,两人之间近得仿佛容不下咫尺间隙。可倪诤怎么会毫无反应呢?他应该甩开蓝焉的手,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应该告诉他我们没可能,告诉他自己完全不会爱人。怎么会呢?
她幻想过无数遍,被倪诤那般所珍视着的会是个怎样的人。是怎样的人,得以让他念念不忘那么久,秘密一样埋在心里从不示人。当猜测对象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甚至开始失落,开始不甘——说到底,蓝焉有什么特别的?
长相、打扮,明知道倪诤绝不可能在意这些东西,她仍是忍不住去观察。哪一点是出众的,似乎都没有,可这样一个人,在缺席倪诤的人生如此之久后,一回来就能得到自己奢望许久也不可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