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教堂的马丢了,镇子一共就这么大,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们昨天去过教堂,说不定巡查队这会儿就已经在镇上盘查那匹马的去向了。
不过温芙看上去已经有了计划:“我会处理好的。”她顿了顿,紧接着又说,“那块表你打算怎么处理?”
提到那块怀表,泽尔文的神情又沉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温芙才听他问:“你想要回那块表?”
“那是洛拉的表。”温芙说。
“洛拉的表。”泽尔文语意不明地重复道,“你知道表上的蔷薇花代表着什么吗?”
在杜德,唯有一个家族能够使用金色蔷薇花的标识——艾尔吉诺。
不过杜德的二手市场上流通着不少带有金色蔷薇花标志的器具,每一个来古董店倒卖这些东西的人都自称这些出自宫廷,或是祖上从宫廷得到的赏赐,或是从蔷薇花园悄悄带出来的宝贝,它们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流入了收藏家手中,有些依旧堂而皇之地挂在古董店里,总之并不少见。
温芙也曾经好奇过这块表的来历,洛拉告诉她,这块表是她从一个骗子手里买回来的假货。不过她一直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因为即使是最艰难的时候,洛拉也没有想过要卖掉它。
“你用多少钱卖了它?”泽尔文问。
温芙迟疑了一下:“三十个银币。”
夜色中,她像是隐约听见他发出一声不太明显的嗤笑:“三十个银币甚至不够买一根表链。”
“你可以说个价钱。”温芙说。
泽尔文摇摇头:“它不是你的表,也不是你那位老师的表,我不会把它给你。”
“它属于洛拉,那上面有她的名字。”
泽尔文冷笑了一声:“一个小偷偷走了一块表,并且在那上面刻上她的名字,这块表就属于她了吗?”
温芙的语气也冷下来:“你没有资格那么说她。”
“那么谁有资格?”泽尔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只说她是个小偷,还没有用上更难听的。”
他朝她走近了几步,夜色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眉眼,现在它们压低了挤在一处,显出几分叫人心惊的阴沉:“你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这儿吗?为什么没有丈夫和孩子?”
温芙迎视着他的目光,冷静地说:“一个人没有丈夫和孩子并不是什么罪过。”
“但一个人若是肖想着别人的丈夫那就是一种罪过了。”泽尔文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一个自甘下贱的情妇……”
“够了!”温芙终于厉声打断了他,她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因愤怒而升起的红晕,夜色中他能听见她因为愤怒而隐约加深的呼吸,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像在微微颤抖。这是他见过她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情绪出现这样巨大的起伏。
可是泽尔文并没有停下来,就在说完那番话之后,他感觉到今晚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像是终于找到了排解的出口。
“你为什么生气?”他低声问,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因为你和她一样是吗?”
“那天教堂里的那群人为什么找你?你和科里亚蒂那小子闹翻了?”他发出轻声的,喟叹似的低语,“他刚刚为你画了那样一幅画……”
泽尔文想起那幅画上女人半裸的身影,红色的绸缎裹着洁白的裸露的身体,昏暗的房间,引人遐想的卧室,公馆后巷两人纠缠的身影……
他一边感到肮脏,一边又感到烦躁。
温芙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随后她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脸颊上的红晕消退了,目光也不再冷厉,她只是缓缓地朝后退开半步,看着他说:“我真应该让你死在那间墓室里。”
泽尔文心口一窒,他目送着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山坡上走去。她的步伐快而稳,手中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来回摇晃着,就像他的心跳,长长短短,终于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坡后,他的心也随之完全沉了下去。
泽尔文倒在河边,月亮映照着他的脸。他想起从墓室里醒来的那一刻,烛火中出现的那张脸。那些痛苦和恶意发泄后的痛快全都如流水那样消失了,只剩下无限的空虚。
第10章
泽尔文回到林场边的小屋时,发现一楼的卧室里点着微弱的烛火,看得出是特意为他留的。
温南被他进屋的动静惊醒过来,又打了个哈欠,强撑着坐起来迷迷瞪瞪地对他说:“你这个澡洗得够久的。”
泽尔文没做声,温南也不在意,他指着旁边那张已经被收拾出来的空床对他说:“你今晚可以睡在那儿。”
“谢谢。”
“别客气,”温南对他笑了笑,“你是温芙的朋友嘛。”
泽尔文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句话。他沉默地脱掉鞋子,躺下前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里重新变得一片漆黑。
乡下的夜晚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一点儿声音。泽尔文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他感到很疲惫,但又丝毫没有睡意。完全陌生的环境,躺着一个陌生人的房间,这一切似乎注定了他将一夜无眠。但就当他以为这个屋子里只有他还醒着的时候,不远处的床上温南翻了个身,隔着过道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泽尔文没做声。
温南今晚已经睡了两回了,第二次被吵醒之后,这会儿已经没有了睡意,于是他转过身百无聊赖地和泽尔文聊了起来:“你是怎么和温芙认识的?”
泽尔文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温南快要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才简短地开口道:“她在怀表店卖了一块怀表,被我买走了。”
温南听见这句话,像是愣了愣:“洛拉小姐送给她的那块表吗?卖了多少?”
“三十个银币。”提到这个数字,泽尔文依旧忍不住心气不顺,想要发出一声嘲弄,尽管他努力克制住了。
“三十个银币……”温南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许久,泽尔文听见他在黑暗中低声叹了口气,“难怪。”
泽尔文没听清他说什么,不过他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想起放在床头的那副拐杖,若无其事地问:“你的腿怎么了?”
“之前在酒馆工作的时候,被闹事的客人打伤的,不管现在已经快好了。”温南说。
他翻了个身,谈起那段经历依然让他痛苦,尽管他对自己说那已经过去了:“刚受伤那段时间,我很害怕,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或许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一天里,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死,可是如果我死了,妈妈和温芙怎么办呢?”他抚摸着自己的伤腿,好像还能想起来那天晚上腿骨断裂时的那种剧痛,这叫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黯淡了许多。
泽尔文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不过他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个今晚始终困扰着他的问题:“你们的父亲呢?”
“他很早就去世了。”温南说,“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温南和他的妹妹截然不同,即使说起这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温和。和他叫人看不透的妹妹相比,一直在城里打工的温南更像个在乡下无忧无虑长大的野小子,真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让一个家庭里养出性格截然不同的两兄妹来。
没等泽尔文想好该说些什么,他的语气就又重新轻松起来:“不过后来温芙来了。”
“温芙比我小三岁,虽然这样说很可耻,但我经常觉得她比我这个哥哥更像样。我有时候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找来了医生,又想办法弄到了药。我根本想不到她是怎么把那些钱还清的。”温南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