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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还怪惊悚的。
依九罗话里话外的意思,重明鸟族后代凋零,她为神时年纪不大,一双眼估计修炼得也不过尔尔。
一旦用得过度,极有可能从此以后都损了神脉,难以回归神位。
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唯有破釜沉舟。
“神之一世何其漫长,你准备从此做个半瞎的不成?”
她从前倒是没发觉沈临熙聒噪至此。
人人都只是神明漫漫生命里的过客,是沧海之一粟。
可于陆时微而言,她的一生尚短,倘若她没有那么犹豫,早一点下决定,怎会轮到小道士抢先一步做出牺牲。
几只气息亲切的傀儡灵敏地护在她身前,五官都是一笔潦草完成,但她依稀在脸上看出了和蔼善意的笑容。
其中一只傀儡,站得笔直如松,严肃地板着脸,但一丝不苟地守着她。
是小道士,他也成了一缕魂。
“你太多嘴了。”江予淮平淡的神色骤然狠戾,忽现漫天锁链遮蔽上空,拔地而起,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各处出口。
“雍州一城惨死于你手的百姓众多,还有不少我所珍视的人。沈临熙,你真是全天下最该魂飞魄散的人。”
燃烧的玉石源源不断地为傀儡的一举一动提供灵力,一只只傀儡的嘴角扬起弧度,爆发出高亢尖利的叫声,义无反顾地成群结队奔袭向沈临熙。
被包围的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那你猜猜,这一回,你能不能像祝向榆那一世一般,轻而易举地取走我的命?”
他随手扭断一只傀儡的脖颈,“说来我也该谢谢你,因为前生被心爱之人杀死,我才能顺利地与彭矫再度相逢。”
提及主□□的下尸彭矫时,他嫌恶地停顿了下,“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是温渺,亏我还被她蛊惑了一段时日,竟然是爱上了自己的一部分。说出去,真是有损英名。”
她阖上眼,专注于操纵,“不必谢。因为今日,你就要谢我让你再无转生!”
傀儡身形暴涨,接二连三地挤压着沈临熙,争先恐后地啃食他的身躯,他嘴上不饶人,但渐落下风,寻了空隙欲逃。
“鬼君大人,忘记告诉你了,主人是不能抛下傀儡的呀。我不走,你就别想跑!”
江予淮眼尖,飞快地在手心画了几道,绿光如鬼火般缠绕在沈临熙的周边,隐约像一张缠绵的网将他困住,寸步难行。
沈临熙阴鸷的独眼扫过集结而来的傀儡,仿佛生生不息,忽地冷笑道:“在恶鬼面前借用鬼魂的力量?岂不是班门弄斧?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砰”一声,扑在他身上的傀儡尽数被弹开,而他整个身体包裹在重重的黑色烟雾中,袅袅绕绕看不清其中变故。
有傀儡试图强行破入,反倒被伤得断手断脚,龇牙咧嘴地爬不起来。
“鬼国冤魂,听我号令。苍山之巅,助我一臂之力!”
瞬息间,牢狱外果然传来阵阵嘈杂的响动声,似是有大批人马翻山越岭而来,隆隆得震动。
动静不小,敌强我弱。
陆时微凝重地向外张望一眼,正欲动手,反被江予淮一闪身,巧妙地避开沈临熙的视线,扼住她的动作。
下一秒,他竟垂头丧气地卸了力,哭丧着脸说:“时微,他是在召鬼!他可以号令诸鬼,我们可能回天乏术了,光靠这些傀儡是不够的!”
“你现在说这些丧气话,是想临阵倒戈不成?”她横眉冷对,半点不客气。
他躲开锐利的视线,含含糊糊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和鬼君大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哦?那本君可真是欣慰,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沈临熙望见半边傀儡真的停住了脚步,满意道。
她支撑得辛苦,话说得决绝:“那我死之前,定会把你也带走。”
江予淮却是充耳不闻,顶着她惊怒的注视,一把揪住玉石,神情真挚地俯身递向沈临熙:
“鬼君大人,属下可是忍辱负重啊,并不是真的想伤您。眼下这眼珠破开,无需她自愿献出,时机刚刚好。”
“快哉!杀了她!弑神,想想便兴奋得很!”
兽头终于清醒,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向她伸来,无边锁链扣向她的手腕脚踝。
沈临熙收拢眼珠,凝神聚力,贪婪地吸吮着空气里每一寸的怨灵,重重地向她挥出一击。
“你敢负我!”
凄厉的话音刚落,整座牢狱被一股巨力掀翻,一只身形庞大华美的鸟振翅而飞,顺势扇得沈临熙一跤跌在硬邦邦的地上,眼冒金星。
外间是响彻冲天的呐喊,苍山下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尚有神智的鬼魂们,而为首者,是个眼熟的小姑娘。
正是被丢出去的陆小煦。
她急急俯冲,化回人形落在小煦身旁。诧异发觉,小煦前些日子明明已经个子快要赶上她,此时看来,竟是矮矮小小,不过七八岁的模样。
“除鬼君,迎神君——”
“真的是神鸟!好漂亮!”
她这才听清众鬼的呼喊,竟是迎神君?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并不是她借原身避开了致命一击。
而是沈临熙根本没能攒够怨气。
“陆小煦,你和江予淮都谋划了什么?你这身体怎么回事?”陆时微见她小小身形,只觉不妙,无力感蔓延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