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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临渊恍若未闻,时限将至,陆时微是他最后一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更为急迫地对着她比划起来,发黑的嘴艰难地嗫嚅着几个字眼。
最后,他茫然无措的眼睛里汩汩流出鲜血。
是鬼的眼泪。
总之,陆时微平生罕见地心软了。
于是如今她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满腹心事地走了一路,都快走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老太婆独自在家,会不会等得着急了。
陆时微故作不经意地回头望了眼,稍一迟疑,在宽大衣袖遮掩下悄悄把荷包扔在了路边杂草堆里,过门不入,又哼着歌向远处走去。
不出几步路,周边的街景和熙攘的人群突兀地消失不见,何时走了岔路?竟会到了荒僻无人的小径?
出事了。
她浑身都冒着凉气,先前的寒意果真不是错觉,无数种可怕的猜想在她心头缠绕,不敢跑也不敢回头看。
“多事的人,就该去死。”冷冰冰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是沈临熙踱步而来。
简直是道催命符!陆时微头皮发麻,想尖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顾没命地往前逃跑。
“你听说过阵法吗?再跑一天一夜,你都逃不出这条路。”沈临熙立在一柄长剑上飞掠而过,倏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御剑飞行,陆时微从未见过。原来雍州城里真的有修仙的人?这样的人竟然要杀她!
“上苍有好生之德,说书人讲过修仙者累功德求长生,想来是不能造杀孽的。况且我只知道是有人害大公子,与你何干?”
无处可逃,她反倒镇定下来,振振有词地反问。
“这世上,多的是比修仙更好的法子。”沈临熙笑得诡异,提剑搭上她苍白的脖子说:“你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你的命留不得。”
沈临熙无比满意地欣赏着她煞白的脸色,大大的漆黑瞳孔惊恐地睁着,果然比先前老神在在的模样有趣许多。
说理不通,不如曲线救国。
陆时微捋顺了舌头,期盼地劝说:“我只爱财,沈夫人给的价够高,知道的我已经全说了。您是修仙者都看不见鬼魂,兴许我的本事会对你有用呢?不收您钱!”
沈临熙竟真的思索起来,利剑在她脖子上划出丝丝血痕,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恨自己手无寸铁。
“小微,你在哪儿呢?奇怪,荷包在门口啊,怎么人不见了?”熟悉的苍老声音遥遥传入,激得陆时微一凛。
是老太婆!
“啧,竟能闯进来寻你?”沈临熙拎着她跃上树,来处小路尽头有一佝偻身影,步履蹒跚地走来。
沈临熙眯着眼望去,目光紧紧锁住老太婆掌心明黄色的荷包,忽然狞笑起来:“还知道留线索?巧言令色,杀了安心。”
话音刚落,乖顺了许久的陆时微激烈地挣扎起来,血痕更深,不安地大喊:“不是线索!她不识字,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她走!求求您!”
“你看,她若再向前走两步,那有个小机关,射出的暗器有毒,足以见血封喉。”沈临熙眼里透出些兴奋的神采,用力扣住陆时微,掰正她的头,让她眼睁睁看着老太婆步步前行。
她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婆婆,你快回去,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往前了啊!”
“呀,忘了告诉你,有结界,她听不见你说话噢。”恶毒的话语在耳边炸开,几乎逼得她要发疯。
老太婆颤颤巍巍地向前,一步,两步,沉重地碾压在她心上。
小小飞镖凌空刺向老太婆的咽喉,她悄无声息地倒在道旁杂草中。
周遭一切声响都已渺远,意识正逐渐地抽离。
“醒醒,您的招魂系统已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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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慰平生
大雾弥漫,重重环绕着一湿淋淋的少女。
眼皮格外沉重,陆时微挣扎了片刻,木然地睁开眼,只见大片迷蒙的白。
茫茫不知处,她摸了摸脖子,果然有一条深长的的大口子,喷溅的血迹已经凝固。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死了。
死亡前的种种画面迅猛地涌入脑海,她亲眼见证了老太婆横死,视线刹那间模糊一片,她宣泄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陆时微依稀记得自己用发簪捅向了沈临熙心脏,他是猝不及防,但他心口生出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一寸都捅不进去。
随后沈临熙一剑割开她的喉咙,她模糊地听到沈临熙嘱咐下属把她们俩一并丢进湖里去。她心想埋骨于湖水,也算是不错,于是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混沌不清时,依稀听到了一声渺远的呼唤,说的是什么招魂系统?
现在想想,大概只是快死的时候发梦了。可眼下又是在什么地方,难不成因为没人为她设灵堂,都不给七日逗留人间了?
浮生须臾,如走马灯般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翻滚,拢共活了十七岁,有十三年都是和老太婆相伴度过的。
生于穷乡僻壤,父亲爱子如命,母亲偏偏连生六个女儿,她排老幺。后来她长到四岁,母亲再没能有孩子,她又总是哭啼说看见鬼,就被嫌她晦气的父亲扔了。
她记事很早,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但之后回想起来,她几乎感激父亲的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