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3 / 4)
歌者双手一错,散手如同搭建房屋的房梁一般,极稳定而有美感地展现在自己面前,勉强封住五竹这必杀的一击。
空气中一阵阵轻微的爆裂声响起,这是劲气互衝的结果,也不知道在这样短的剎那里,这两位绝世强者出了几招。
片刻之后,两个身影迅疾分开,分别落在悬崖下那极狭窄的一带沙滩两旁。
海面上,小船的碎屑缓缓地浮出了水面,看上去就像中药罐子里的残渣,只剩下半片船尾无主飘浮,十分凄凉。
……
……
「暗杀不成功,所以你要陪我的船钱。」歌者望着五竹眼睛上的黑布,微笑着说道。说完这句话,他将手一伸,遥遥伸向五竹,像是要向对方讨要赔款。
他和五竹相隔三丈,但这一伸手,五竹却是眉头皱了皱,脚下奇快无比地向后动了两步,侧着身子,避开了对方手指所伸的方向。
一阵簌簌声起,五竹先前站立的地方,沙面上一片密密麻麻,正好应了那句诗:「雨打沙滩万点坑」
隔了三丈的距离,淡淡一挥手,劲气便直透沙面,这份修为,放眼当世,也没有几个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五竹微微侧着头,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可以看得出来,比平时要慎重许多。
「十六年前和你打过一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找到值得对战的对手。」歌者笑瞇瞇地回答道:「去年我回了一趟京都,叶重那小子说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你的下落,我还以为你真的跟着叶小姐去了另一个世界,还忍不住喝了两罐酒,其中一罐是倒在了地上,滴了两滴眼泪。今年我又出来旅行,刚才在海面上隔着很远就感觉到很强大的气机,所以来看看……哪里想到,居然是你。」
歌声叹息嗔怒道:「十几年不见的老朋友,怎么一见面你就要杀我?你明明知道,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
五竹偏着头想了想,似乎认可了这个事实。
歌者知道这个瞎子性情有些古怪,如果对方能杀了自己,只怕还真下得了那个手,不由微笑问道:「小姐归去之后,我还以为你会回神庙,为什么到澹州港来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五竹没有回答他,反而冷冷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几个人认识我,而其中,你是嘴巴最大的那个。」
歌者面色一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五竹继续说道:「所以如果能杀了你让你闭嘴,我很乐意。」
歌者苦笑着摇头,叹息道:「你还是那个可怕的脾气,修炼到你我这种境界,依然像你这样嗜杀的,真是很少见。」
五竹摇头道:「我只在乎结果,从来不考虑手段。」他忽然皱眉说道:「既然看见你感兴趣的人了,那就走吧。」说的干脆利落。
歌者先是一窒,旋即朗声长笑起来,一拱拳,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将双臂短袖一挥,负手于后,潇潇洒洒地飘到海面那半截短船之上,也不知道这船是如何做的,只剩了半截,居然还能浮着。他站在残船之上,双手做着划船的姿式,竟就这般滑稽无比地用内力激引着残船向着澹州城的方向开了过去。
五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黑布黯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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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从峰顶爬下来的范閒并没有听见二位强者在悬崖下的对话,犹自沉浸在刚才亲眼目睹超强者战的震惊之中。
「叶流云。」
「果然……」范閒叹息着,跟在五竹的身后,也往澹州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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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年
叶流云来了,然后又走了,真的就像天上四处流动的云彩一般,不曾留下半点痕迹。澹州城的那些居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閒谈时时常尊崇无比提及的四大宗师之一,曾经来澹州喝过酒,打过架,唱过歌。
五竹微有担心,这个世界上知道自己和小姐关係的人并不多,但偏偏叶流云就是其中一个,而且完全和他的宗师身份不相符合,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
叶流云来澹州这件事情太蹊巧,和自己见了一面就离开,五竹根本不相信。
范閒却相信叶流云确实只是一个很单纯的旅人,拍拍五竹的肩膀安慰道:「谁说高手高手高高手就不能旅游?」
这只是一种很纯粹的直觉。
他的直觉一向精准,总觉得自己京都里那个老爹有些问题,监察院、刺客、胆子比母老虎还要毒辣的二太太……所以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司南伯爵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至少比曹寅这种包衣奴才厉害太多。
但他的思维方向完全走入了歧途。
——他猜测自己的便宜老爹会不会是前任皇帝老诚王的私生子,因为当年奶奶在诚王府当奶妈,老皇帝就让她抱回去收养。如今司南伯爵因为心伤自己的身世,痛恨自己的同父异母兄弟安坐龙椅,而自己只能当个小伯爵,于是扮猪吃老虎,暗底里与监察院及一切可以利用的反动势力相勾结,组织了一批私底下的力量,妄想接受如今皇帝陛下大人的一切家产。
而自己呢?则因为老妈毫无疑问也是位大人物,所以成了某种家族利益联姻的产物,自己的存在对于父亲的造反大业有很重要的作用。
当他将自己閒得无聊时做的推论告诉五竹时,一向东山崩而面不改色的五竹,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菜刀狠狠地斫进了菜板里面,对于某位少年的疯狂想像力,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敬意。
也正是因为这样,五竹决定暂时不带着他离开澹州。
既然疯狂少年自己都并不担心将来的事情,脸上依然保持着羞涩的、满是好奇的笑容,时刻准备投身于子虚乌有的司南伯爵造反大业中,而显得对于这种谬论所可能带来的危险毫不在意,那瞎子五竹又怕什么呢?
五竹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生死安危,只是担心范閒。而一旦范閒显得极其变态的毫不担心,五竹也就随他去——就和范閒五岁开始酗酒一样——五竹只负责保护范閒的安全,而并不会主动给出太多意见。
从骨子里讲,这对主仆、这对师徒都是很懒惰、而且胆大包天的人物——他们不是不会阴谋,只是觉得有时候手中的武力比阴谋要更有力量,所以下意识里便将旁人的阴谋看作了云淡风轻之事,来便来罢,还能怎嘀。
所谓明月大江,所谓清风山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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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范閒不是明月,是羞答答的弯月眉儿——他还是怕死,因为他并没有五竹这种绝世手段,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身后有监察院的那位费介还有身旁这位瞎子仆人,那么自己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在悬崖畔亲眼目睹五竹叔与四大宗师之一的叶流云那番交手后,他内心深处受到了极大震撼,对于武道这种事情,终于也体会到了与茶道、书道一般的美感,那种艺术的美感。所以他暂时停止了抄袭红楼梦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修行之中。
五竹自己并没有如何高明的剑法拳诀,但他对于如何杀死一个人很有研究,讲究快、准、直、狠,曾经对范閒说过:「不要相信弧线圆融,进可攻,退可守的说法。如果要攻击对方,那么就一定要走直线,用最快的速度,走最短的距离,给对方造成最不可逆转的伤害。」
范閒马上想到了那天五竹叔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心想这位果然是走了最短的距离,苦笑着摇头,不知道自己要达到那种境界,不知要等到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