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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民警哈哈一笑,没回答,各自忙去了。
冯凯一脸莫名其妙地把被褥放到那张破旧不堪的小办公桌上,办公桌随之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冯凯连忙一把扶住,说:“我的天,这桌子要散架了。”
顾红星倒是毫不介意,挨个抽屉拉开,然后把他从学校带回来的油印教材和自己的笔记本,分门别类地放到几个抽屉里。最后拿出一块抹布,认真地擦拭着办公桌椅的各个角落。
冯凯坐在有些硌屁股的凳子上,等顾红星把他的桌子收拾好,然后背起被褥,手指上绕着钥匙,说:“你这么勤快,走吧,帮我收拾收拾宿舍去。”
两人出了公安局的大门,沿着围墙绕到公安局后面,就到了几栋三层筒子楼的中央。那个时代的筒子楼,每层都有一条长廊,连着一个个单间,长廊两端的尽头,是两间公用盥洗间和卫生间。虽然条件艰苦了点,但冯凯觉得新鲜,又不用像住在顾红星家里那样拘束,还是很开心的。
冯凯背着包一路走在前面,吹着口哨,一步两台阶地跑上了二楼,跑到楼道口时,差点儿和一个正吃力地抱着一床被子的小姑娘撞了个满怀。小姑娘一个踉跄,手背撑住了楼道墙壁,这才没摔倒。
还没来得及道歉,冯凯就一眼认出了眼前这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王金叶。这一惊,又让冯凯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在这儿?”到嘴边的“对不起”被冯凯生生地咽了下去,变成了疑问句。
王金叶差点被撞倒,见撞她的人恰恰是“长舌男”冯凯,本来怒目而视,紧接着她看见了跟在后面的顾红星,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我住这儿,怎么不能在这儿?”王金叶说完,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绣着绿色文竹的白色手帕,擦了擦手背上的灰。
“你住这儿?没跑错门楼子吧?这里是公安局宿舍!”冯凯嚷嚷道。
“谁说这是公安局宿舍了?这也是我们医院的宿舍,也是税务局的宿舍、粮食局的宿舍、法院的宿舍。笨!”王金叶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
冯凯站在走廊上左右看看,是,这幢宿舍虽然在公安局的后面,但也在挂着红十字的人民医院的前面。左右都是政府的单位,所以这一片就是多个单位一起盖起来的单位宿舍了。
冯凯顿时愣住了,王金叶也不理他,抱着被子走进了207室。冯凯默默地抬起手来,看看自己206室的门钥匙,郁闷无比。好巧不巧,正好和这姑娘住了隔壁,这以后斗嘴的日子肯定少不了。她也真是够阴魂不散的,哪儿都能遇上。
怀着郁闷的心情,冯凯拉着顾红星去收拾宿舍。其实宿舍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里面除了和刑警学院一样的两张床、一张桌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床铺和桌子抹干净。
看着顾红星抹完了一张床,又在另一张床上抹,冯凯没好气地说:“那张床不用抹了,反正用不着。”
“用得着。”顾红星的声音像是蚊子在哼,“我也过来住。”
冯凯再次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跳了起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确实,穆科长说的是这间宿舍是他们两个人的,顾红星可以选择在这里住,或是在家里住。
“你来这里住干啥?澡都没法洗,你住家里多爽。”冯凯尽量使自己的口气缓和一些,劝道。
“冬天洗澡肯定是要去澡堂子的,夏天就冲个冷水就行了。”顾红星小声说道。
“你这么近都不回家,不怕你妈妈难过啊?”
“我要是天天回去,我爸才会难过。我礼拜日就可以回家啊。”
冯凯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他很清楚顾红星留下来和他同住的原因,但是自己又不好点破,省得伤害了顾红星脆弱的自尊心。
忙活了一上午,顾红星还回家拿了被褥和生活用品,就到了穆科长说的午饭前的时间了。因为王金叶的突然出现,让冯凯差点就忘记了对“开豁”的好奇。其实穆科长口中的“开豁”,并不是指什么新奇的运动,只不过是一次聚餐罢了。实际上,公安局有食堂,饭菜质量和公安部民警干校差不多。但凡一些加班或重要的日子,刑侦科的几个人就会在一起凑钱聚餐,类似于现在的aa制。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还加入了一些娱乐的成分在里面。具体玩法是,由穆科长在白纸上画一棵大树,大树下面有八根根须,每根根须上写着“一元”“两元”“白吃”“跑腿”的字样,再将根须折起来。每个民警选择一根根须,然后按照抽到“一元”“两元”的数量交钱,最后由抽到“跑腿”的人拿着钱去国营饭馆里打一些菜回来,就算是聚餐了。
虽然这些小老头儿玩得不亦乐乎的,但冯凯实在没觉得这种形式有多么有趣。反而因为抽到了“两元”而郁闷不已,甚至觉得这些小老头儿肯定在哪里作了弊。但让他诧异的是,跑腿的老马居然还买回来了一瓶散装的老白干,一人分了一两多喝了。中午喝酒,这对冯凯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从他对警察这个职业有印象开始,他就知道警察在工作日中午是绝对禁止饮酒的。而穆科长对此的解释是,下午任务很轻,所以在欢迎新人这种仪式上需要一点酒,不喝多就行。
一直到吃饱喝足,穆科长才不再卖关子,给顾红星和冯凯交代了下午的任务——洗澡。任务目标是,着便装到公安局附近的一个澡堂子洗澡,洗完之后占着澡堂子里用于澡后休息的浴床,一直不出来,等上级通知后,才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