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1 / 1）

&esp;&esp;“就这准头，还玩投壶？”

&esp;&esp;崔竹一个没留神，手里的银箭就被人拿走，并且轻描淡写地往前一抛，掷进了方喻手里的箭壶中。

&esp;&esp;方喻侧耳听见瓶中一响，知道箭已入壶，俯身将瓶子放在地上，额前突然一凉——有人抬手用指尖勾住了他眼前蒙着的黑布，并稍使了一下巧劲，一把将那块碍事的东西扯了下来。

&esp;&esp;纪云山冷着脸站在方喻跟前，把黑布丢开，背着手道：“被人当成笑话观赏，很有意思？”

&esp;&esp;方喻一哂，说：“没什么意思。”

&esp;&esp;他眼睛被黑布缚得久了，额边被勒出丝丝红痕，看上去像是眼尾蕴了泪意，被欺负得难受似的。

&esp;&esp;纪云山看了看他，眉心拧起。

&esp;&esp;崔竹从屏风另一头绕过来，见方喻散着头发和外袍的狼狈样，心疼道：“许容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拉你玩这种游戏了。”

&esp;&esp;纪云山淡淡嘲讽道：“有这种准头，确实没必要再玩了。”

&esp;&esp;崔竹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自然，他不理会纪云山，径直上去挽住方喻的手，委屈道：“许容哥哥不会怪我的，对吧？”

&esp;&esp;方喻扫了他一眼。

&esp;&esp;崔竹的面相很有迷惑性，就这样睁着一双略圆的无辜杏仁眼看人的模样，看得人极易心软。

&esp;&esp;少年又从袖中拿出一根金丝紫发带，抬手把方喻散落的墨发拢了拢，简单在颈后系起，柔软而凉的指腹弹琴般抚过方喻后颈，末了放下手说：“好了。”

&esp;&esp;“我们去另一边下棋吧。”他看着方喻道。

&esp;&esp;纪云山这时候忽然说话了，也懒得注意崔竹，直接对方喻道：“跟我回去。”

&esp;&esp;“成天与这样的人一起吃喝玩乐，你还有没有点要入朝为官的样子了？不怕被御史弹劾？”

&esp;&esp;纪云山俊秀凌厉的眉眼拧着，周身气质很冷，加上他较之常人更为出挑的身高，非常有压迫感。

&esp;&esp;崔竹蹙眉：“许容哥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和谁玩就和谁玩，你凭什么干涉？”

&esp;&esp;纪云山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凭我有军功在身，不是个不学无术只会喝花酒的纨绔。”

&esp;&esp;崔竹的脸色沉了下去，特别是听见方喻的话后。

&esp;&esp;“你先过去玩，”方喻轻易挣开他的手，平静道，“我和纪将军叙两句旧。”

&esp;&esp;崔竹阴沉着脸离开了。

&esp;&esp;“纪将军似乎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方喻与纪云山走到漯河边，随意开了口。

&esp;&esp;纪云山皱眉：“师父让我与你讲些边关的事情，你不在府中，我自然问你去了哪里。”

&esp;&esp;“况且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也有为兄的职责。”

&esp;&esp;他一身朴素无华的黑衣，像是匆匆而来，目视着前方片刻，才稍微松下语气，无奈道：“你这人……都要入仕途了，还不长点心思。崔竹那种人，哪里是你可以结交的。”

&esp;&esp;方喻眉梢一挑，故意问：“为何不能？我见他性子天真，倒是很好相处。”

&esp;&esp;纪云山神情一言难尽，特地转过脸来，盯着方喻看：“你说的是实话？”

&esp;&esp;方喻和他对视了片刻，笑了开来：“不然呢？”

&esp;&esp;“……”纪云山不是个喜好背地里妄议他人的性格，只能道：“你平时最好离他远一点，免得出了事，师父和我都救不了你。”

&esp;&esp;两人走到一处小土坡背后，方喻顺势在漯河边坐下，拾了些小石块打水漂，换了个话题，懒洋洋问：“讲些边关的事情？边关有什么好讲的。”

&esp;&esp;纪云山对方喻这种日渐纨绔的模样颇感头疼，也坐下来，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关注过边境的战事？”

&esp;&esp;“那不是有云山哥哥你吗？”方喻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esp;&esp;纪云山眉心一蹙：“少贫嘴。”

&esp;&esp;他沉静望着漯河里流淌的水流，侧脸的线条尤其优越，纪云山身上有一种很冷很沉的独特气质，不像烈烈燃烧的战火，而像一把出鞘的乌金长刀，溢着沉而锐利的光泽。

&esp;&esp;“入春了，边境冰雪稍减，突厥部落异动频繁，形势很紧张，很快又要开始打仗。”

&esp;&esp;“和突厥的仗年年都打，一打就是半年有余，胜负各有。但去年我大晋连遭了旱灾和瘟疫，朝廷投了不少钱进行平定，国库已经吃紧。”

&esp;&esp;“朝廷上主战和主和派都不在少数，师父这些年没有表过态，等你入了朝，也不要轻易与某些官员交好。”

&esp;&esp;纪云山偏过脸，看向方喻，向来漠然的目光缓和了一点，带上几分温和：“师父让我多教你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但我这人也并不擅长交际，你自己要多小心。”

&esp;&esp;他又淡淡道：“那崔竹的父亲，兵部尚书是主和派之首，已经连着数月故意压减边关供粮，只想着向那突厥毛子低头，用和亲、互通马市的法子来拖延战争。”

&esp;&esp;“但那些突厥人岂是好糊弄的。”

&esp;&esp;纪云山嗓音微低：“送了人过去、送了钱过去，只会助长他们的贪欲，从前也和过亲，不过两年便又来犯。互通马市则更是可笑，突厥用高价卖了马，再拿了我们中原的技艺过去，增长他们自身的实力。”

&esp;&esp;方喻往河里丢了枚石块，状似无意地提起：“大晋缺良马，不是正好能从突厥手里买点过来么？等养育了一批战马出来，再关互市也不迟。”

&esp;&esp;“话是这么说没错。”

&esp;&esp;纪云山冷冷道：“但这样轻易跪服于突厥，我大晋脸面何在？我边关数十万战死的兄弟何在？又置边城里百姓的安危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