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1 / 1）
&esp;&esp;他睁眼说瞎话：“看不到你，我睡不着。”
&esp;&esp;“胡言，”乌昙笑着拿手指刮他鼻尖，“往日里你也不曾夜夜见到我，怎的没听你说过睡不着？”
&esp;&esp;“那不一样。”迦叶认真地狡辩。
&esp;&esp;“如何不一样？”乌昙也认真地提问。
&esp;&esp;迦叶又不说话了，他重新闭上眼。
&esp;&esp;乌昙仍旧低头看着他。
&esp;&esp;四周一片安静。
&esp;&esp;过了一会儿，迦叶又睁开眼道：“阿昙，今晚有月亮吗？”
&esp;&esp;“嗯？”乌昙顺着他的话仰头去看，下意识答道：“有啊。”
&esp;&esp;他说着突然明白了什么。
&esp;&esp;乌昙低下头，对上迦叶失去光泽的紫眸，因此迦叶没有看到他眼里映着的无限温柔。
&esp;&esp;他声音低沉，带着莫名的缱绻，认真重复道：
&esp;&esp;“月亮一直都在。”
&esp;&esp;迦叶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腾起热意，周围一时变得安静无比，只有耳边回响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esp;&esp;阿昙是什么意思？他在一片混乱与心惊中想道。
&esp;&esp;他知道…我是那个意思么？
&esp;&esp;可眉间传来的一丝凉意让他所有紧张与躁动瞬间都安分下来，乌昙收回指尖，轻声说道：“睡罢。”
&esp;&esp;那话语仿佛有奇效，迦叶闭上眼睛，当真一夜好眠。
&esp;&esp;
&esp;&esp;天不遂人愿，迦叶身体恢复得很快，不过几日便已好全，正逢长留山来信说玉蟾子下山已许久，请乌昙前往北边除魔，于是两人复又回到以往各自奔波的状态。
&esp;&esp;可那个月夜埋下的悸动的种子却在时间的浇灌下慢慢发芽，换来无数回并肩转头对视时的怦然，换来口中千百次念出对方名字时的缱绻，换来信纸上悬笔一绝后的欲说还休。
&esp;&esp;仿佛是在酿一坛酒，经历时光与岁月的沉淀之后，才让最平淡的陪伴也散发出令人沉醉的醇香。
&esp;&esp;分明寻常烟火，却又惊心动魄。
&esp;&esp;优昙钵罗树下，迦叶躺在乌昙膝上，讲述着最近的遭遇。
&esp;&esp;“我把尝试让残魂转生的想法讲给法持他们，谁知无量山的一众长老都说我异想天开，又说所谓三昧海不过是幻境云云。”
&esp;&esp;“向他们借几本较为偏门的古书也不肯了，说是怕我走火入魔……”
&esp;&esp;“他们就是太固执己见了！莫怪佛门不如道门这般不同流派百花齐放。”
&esp;&esp;“……还说甚么遵循菩提尊祖师的教诲，所以一步不敢行错。我要是祖师，就给他们这帮人一人一个脑瓜嘣儿。”
&esp;&esp;“唉……还是我师父好，小时候我有什么新奇想法他老人家从不阻拦我尝试。唉，可惜师父不入尘世，否则绝对比这群人都厉害！”
&esp;&esp;乌昙静静听着，不时拿手轻抚迦叶头发，心思少见地飘到了别处。
&esp;&esp;迦叶的头发很柔顺，仿佛银色的绸缎一般，阳光洒在上面留下闪烁的亮点。他的面庞也是俊秀的，但却与平常人的英俊不同，配上额间印记，更显出几分妖异。
&esp;&esp;如今迦叶声名渐起，仙门中不少人暗地里诟病他非人非妖的身份，虽然迦叶坚持自己人族的身世，但却难抵有心之人妄加猜测。
&esp;&esp;乌昙想着不由伸出手指，虚虚描摹迦叶额间的紫色印记，这样的形状…倒像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esp;&esp;他这样思索着，却对上了迦叶带着些许疑惑的双眼：“阿昙？”
&esp;&esp;乌昙的心中又无端起了波澜。
&esp;&esp;迦叶的眼睛是最独特的，像是两颗透亮的紫色水晶，里面缀着满天星辰。这么多年过去，那双眼仍旧纯净如初，不染纤尘。
&esp;&esp;这样纯洁的事物，使人不忍让它沾上一丝阴霾。
&esp;&esp;迦叶道途至今太过顺遂，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过大的挫折——须知这在修道者身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天道有常，日月盈昃才是长久之理。乌昙有时会没由来的担心，因着仙门之中不乏这样的先例，譬如前半生顺风顺水而后来因遭逢变故一蹶不振者，或是道途青云直上却遇心魔难断最终一念成魔者。
&esp;&esp;他一瞬之间想了很多，最终却回归至迦叶看向他的眼神。
&esp;&esp;那样的干净、炽烈，他在那双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esp;&esp;乌昙的心思忽然坚定了下来。
&esp;&esp;“不必在意他人想法，”他回道，“想做什么就去做。”
&esp;&esp;因为我会在你身边。
&esp;&esp;因为我想让你一直做一朵无拘无束的云。
&esp;&esp;第 96 章 独白
&esp;&esp;迦叶一人乘舟路过汴河城，心有所感，故而下船欲在城中逗留一二。
&esp;&esp;上次两人一同光顾过的酒楼依旧生意火爆，迦叶好不容易才排到一个二楼临窗的位置。
&esp;&esp;方坐下身，就见一个小二跑过来，朝他殷勤笑道：“大师想要什么酒？咱们自家新酿了些花雕，酒性温和，正适合您这样的人饮。”
&esp;&esp;“不必……”迦叶话说到一半，忽然兴起，便改口道，“那就来一壶罢。”
&esp;&esp;店家服务周到，不一会儿酒便端了上来，迦叶斟了半盏对月浅酌。
&esp;&esp;汴河城汇聚九州四海的人，酒楼之中自是有形形色色的消息。
&esp;&esp;周围的人大多是在谈论如今逐渐频繁的魔祸，俱是抱怨或唏嘘，抑或单纯作为谈资，不见太多担忧，毕竟天塌下来自有那些个子高的顶着。
&esp;&esp;也有些在聊永不缺席的仙门八卦，迦叶听到最近出现最多的便是“天枢台”、“叛徒”、“重出”之类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