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你……你没死……”三格格不敢置信瞪大眼,一颗心沉如冷铁,忿然指向容淖,“你诈我!无耻!”
任凭三格格方才一通理由编得天花乱坠,只要梳头宫女没死,尚能对质,一切都是徒劳。
“啧,猜到你会保她,本想给裕亲王府余存些许脸面的。”容淖起身,居高临下,慢悠悠拨开三格格的手,“你若早先便肯主动交代,而非自持死无对证,卖弄辩才,堂堂王府格格何至于走到与小宫女当面对质这一步。”
“不见棺材不掉泪!”嘠珞嘟囔道,斜乜失魂落魄的三格格一眼,“公主,可要立刻向上回禀,请求严惩?”
容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审慎,望向三格格。良久,才微不可察叹了一声,饱含深意道,“把旁人过错揽在肩上,半句不敢多言。罢了……也是可怜。”
三格格浑浑噩噩抬头,双目迸发出不敢置信的亮光。
她,竟如此轻易便放过自己了。
容淖轻轻把三格格推回那堆对她避之不及的贵女中间,略抬嗓音,意味深长道,“这时辰前面该开宴了,你们一群小姐妹流连风景,玩耍太久了,早些回去吧。”
贵女们本来还担心容淖得理不饶人,硬要把所有人都扯进浑水里。
届时,六公主与裕亲王福晋,她们可不知该如何站队。
如今乍闻容淖主动粉饰太平,犹听天籁,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纷纷行礼告退,左一句奇山,又一句好水,闭口绝不再提客院之事,恍然如她们此行真是赏了一处好景。
可有些事,到底是不一样了。
就拿这些贵女来说,她们虽算不上真正的金枝玉叶,但也尽数出自京城各个宗亲王府府邸。今日无辜被卷入算计中,虽不敢在外张扬,但回府后必定会对亲长提起。
裕亲王福晋爱惜脸面,连小孩在外哭闹都嫌丢脸,若知晓自己‘睚眦必报,算计小辈’的恶名在皇族宗亲口中一传十十传百,怕是得气出好歹来。
容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一招以退为进,既把事情因果清楚亮于人前,不至留下遗祸。并借由各府贵女们的口,悄悄把裕亲王福晋的恶名传播至宗亲贵胄中,为自己报了仇;
又不会因为张扬闹事,得罪今日的宴会主人大阿哥夫妻;
更不会真闹起来,收不了场;
裕亲王福晋背后站的毕竟是皇上最倚重的兄长裕亲王,若真闹大,凭容淖身为晚辈却言长辈之过这一条,容淖便不可全身而退。
料想结局,无外乎是各打五十大板。
如此‘平和’处置,甚好。
‘小仇’得报,容淖兴致颇好,示意嘠珞去屋内,把大福晋赠给她的那套碧玉七宝玲珑头面取出来,替自己换上。
院中只剩下容淖与孙九全,一坐一站。
“你看见了?”容淖半阖眼睑,理了理略染异色的阔袖,突然开口。
先前那个梳头宫女只来得及用浸湿的软巾把她妆面擦花,便被捉住了。
斜红妆晕开的胭脂色泽十分秾丽,那宫女根本没分清她的脸上是否有疤。
倒是她自己后来用袖子遮掩时,把胭脂蹭掉不少。
孙九全指尖勾着袖子里那方沾了胭脂的粗布帕子,呼吸一窒,半晌,低哑道,“奴才曾为了抓住一线生机,吞过毒药。没死,只赔了副嗓子。”
容淖不为所动,“所以。”
“所以。”孙九全一字一顿道,“奴才怕极了死的滋味。”
“死的滋味……”容淖勾唇一笑,余光瞟见嘠珞小心翼翼捧着首饰出来,没再言语。
前面已隐约传来开宴的礼乐之声,爰爰与八公主还未回来。
容淖揽镜照照髻上展翅欲飞的碧玉七宝玲珑首饰,还算满意,起身出门,朝客院背后那排似悬挂半空的山亭张望几眼,“我等在此处,你们几个分散出去找。”
宫人们依言散开,容淖在原处转悠片刻,赏了花草,略觉无趣,循着一条假山上的小道,打算去距离客院最近的那处山亭看看。
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道略觉耳熟的声音,沉声叹道,“难怪大哥你说她也长大了,出手便懂杀人诛心,确实不容小觑,长进不小。先前在外间听说她被裕亲王福晋为难,我还担心她受委屈,不曾想转眼她便自己报了仇。”
容淖没想起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听其言下之意,是在讨论她自己没错了。
容淖耐着性子听下去,便听见那个被唤做‘大哥’的人开口了,极不赞同的腔调,“这般表里不一的长进,不要也罢。”
这个声音……
容淖翻了个白眼。
又是他。
策棱。
简直阴魂不散啊。
监视她上瘾是不是!
“大哥你别这样说她。”
“事实而已,还说道不得了。”策棱沉着道,“若有机会,我还要当着她的面说!表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实非君……”
“可是要当我的面?”容淖忍无可忍,踩着假山,上行几步,露出漂亮的小脑袋,微微一笑,“来,说,我洗耳恭听。”
“……”
“……”
六目相视,尴尬两个大字几乎一左一右贴在了策棱兄弟两脸上。
策棱迎着容淖逼视的目光,犹记得她是个记仇精,如果当她面说她坏话……也许下次被杀人诛心的对象便换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