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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子仓手指勾着的眼镜在微微晃荡,他望了望窗外,负一层的窗外没有朝阳和绿意,他又垂下头,练习室昏黄的光落在他瘦削的侧脸上,他模模糊糊地盯着眼镜没说话。
就在夏白以为他不会说了时,他开口了,“夏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搬到你们宿舍吗?”
“因为你是会长,还是游管局的玩家。”夏白一板一眼地答。
“不全是,你不知道你们宿舍床位有多抢手,这些还不足以让我进去,我能进去,还因游管局对烈士玩家家属的照顾。”钟子仓说。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感慨,“我连进你们宿舍也在被他照顾啊,我一直在被他照顾,就算他死了,就算到现在。”
夏白微愣,“你的家人?”
钟子仓点头,“我哥哥。”
夏白:“他也是攻坚队的英雄吗?”
他怎么没听凌长夜和杨眉提起过?
“他不是备受关注的攻坚队成员,他只是籍籍无名的,我的英雄哥哥。”钟子仓说。
夏白蹲坐在他身边,双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微微探出一点弧度看着他。他的眼睛聚了神,依然没有杂乱的东西,和空空的时一样干净,像是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孩子。
钟子仓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很想让人交秘密的人。他果然没看错。
“不可能所有没通关的疑难游戏,都让攻坚队的人去,游管局有时候会在玩家交流中心发布悬赏任务,找其他玩家去通关。”
“有一个特别难的地图,卡在一个要塞地区,我哥哥和我一起去了,我因为被哥哥照顾,活着出来了,哥哥死在游戏中了。”
钟子仓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屋顶,“我们家呢,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被撞死了,司机因为有权有势,逍遥法外,我们家倾家荡产也没能替爸爸讨回公道,妈妈得了抑郁症,奶奶被气到重病卧床,爷爷的身体也不行了。”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我却无忧无虑地快乐长大了,不可思议吧?所有一切都是哥哥在操持,他不知道要做多少工作来付奶奶的医药费,不知道要耗多少情绪陪妈妈,不知道怎么抽时间安慰爷爷,又给我学费,辅导我的学习,让我一路读到和平医学院。”
“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他一直笑嘻嘻的啊,我那时竟也以为他其实没那么累。直到在游戏里,他替我挡住危险,在我面前死掉的时候,他笑得好开心,说他飞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一只无脚鸟,必须一直飞一直飞,当它停下来时就死亡的时刻。
有谁知道,它是不是渴望死亡?
“可能是为了体验他过的过生活,也可能是为了赎罪,或者……总之,我也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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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哥哥成玩家,有了一些钱之前,妈妈和奶奶已经去世了,后来哥哥也去世,就只剩下一个爷爷。照顾一个爷爷对哥哥来说,是当时照顾那么多人里最轻松的一个,还远远不够。”
“去年学生会会长毕业,我积极参选,成了新会长,开始照顾更多的学生,在辛苦中得以喘息。后来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像是带着哥哥一起生活,辛苦、疲惫、责任和关爱就是他灵魂的底色。”
“再后来,我在这样的生活中,慢慢又摸到了自己,我自己也喜欢这样负责地生活。”
钟子仓转头看向夏白,忽然地,莫名想问这个一直坐在他身边,安静倾听的小学弟:“学弟,你偶尔会有我这种感觉吗?”
“有的。”夏白点头,“我非常能理解学长。我在面对我家喜神时也是这样的,我要把他们带回家。”
钟子仓:“……”
那一点悲伤和挫败的情绪,被夏白一个“喜神”冲走了。
有时候,钟子仓觉得夏白是个不懂人世的古怪小精怪。
“走吧,该去吃早饭了,再不去就没得吃了。”钟子仓拍了拍裤子,把什么都拍掉,站了起来。
夏白这才发现,练习室这剩下他们两个了。他忙站起来,吃饭必须吃。
两人晚了两三分钟去小食堂,去到时,王薇和张润月刚从里面走到食堂门口。
看到他们,王薇眼睛一下就亮了。
夏白看到她手里正那拿着一个盒饭,还有一瓶牛奶。那一盒白米饭是他们下等练习生每天吃的,可是牛奶他们肯定没有,不知道王薇是从哪里拿到的。
“你们来了就好。”张润月说:“我们还以为会长不来吃饭了,薇薇正要去给你送饭。”
钟子仓也看向王薇手里的盒饭和牛奶。
王薇走动他面前塞到他手里,“会长,你吃一点。我相信你,不会去整容。”
手里的牛奶还有温度,温温热热,如果在学校里收到这样一瓶牛奶,可能只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在这里,牛奶是他们没有资格喝的。
钟子仓看向王薇,“你从哪里弄来的牛奶?”
张润月笑着说:“她拿手链跟杨眉换的,她想让会长这顿吃得舒服点。”
钟子仓一愣,又低头看向她,王薇好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转头对夏白说:“夏白学弟!”
莫名突然被叫的夏白,茫然地:“啊?”
王薇:“我也相信你说的,他们整在身上的五官是死人的。”